在《论语》中,“仁”的涵义是多元的,但也是相互关联的。“仁”的涵义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仁者爱人”。这种爱,有不同的层次。首先,这种爱是从“亲亲”(爱亲人)开始的,所以孝悌是“仁之本”;其次,是广泛地爱他人,即“泛爱众,而亲仁”。对他人的爱,主要表现为“忠恕”。“忠恕”的意思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总之,孔子的“仁爱”是一种有差等的、推近及远的爱。
二,“克己复礼为仁”。“克己”是一种修养功夫,既包括克制私欲,又包括提高理性思维能力。孔子认为,“为仁由己”,也就是说“为仁”主要是靠自己的修养功夫而实现的。而“礼”则是社会的规范。孔子认为,“克己”的修养功夫和对礼制的恢复可以使“天下归仁”。
三,“仁”是德性的统称。孔子说,“能行五者(恭、宽、信、敏、惠)于天下,为仁矣。”此外,作为人的最高道德原则的“仁”,可以统摄作为社会篇道德规范的、与义、礼、智、信并列的“仁”。
四,“仁”是孔子所追求的最高的人生境界。一方面,任何人都有可能达到“仁”的境界——“我欲仁,斯仁至矣”;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做到仁是不容易的——“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他认为自己最得意的门生颜回,也只能做到“三月不违仁”。
仁在不同时期,不同人心中有着不同的文化解读,在几千年的文化当中,中国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固定不变、绝对的神祇。“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第七》)就明显地表明了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对鬼神的态度——知之不详,不如敬而远之。
再如“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第十一》),孔子不谈鬼神,因为鬼神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鬼神具有不可知性、无法掌握性。即使是现在,也需要有极大的自信心和人格定力才能做到,何况孔子是看重祭祀的人、敬天的人。只求做能做的事,做眼前的事,做现世的事,做好人生,即“事人”。死与鬼神一样,是未知的,“未知生,焉知死?”回答得十分精巧,他不说自己不了解死,也没研究过死,而是反问难道不应该先活好当下吗?相反,西方哲学中有“向死而生”的说法,经常思考死亡,就可以切身思考时空、永恒这样的宏大主题,可以严肃地思考如何设置自己的人生。对比看来,我更倾向于“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第四》)。从字面意思看,早上“得道”,晚上“死”也值得了,然而,我认为这是一种误读。《说文解字》中“死”为“澌也”,澌,尽也。也就是说,“闻道”应该是一种朝夕不懈,始终如一直到穷尽的状态。
孔子整个思想的核心观念和终极价值全都落实于“仁”,即《论语》中的道。有些人认为,孔子的仁爱是一种谎言,他提倡的一系列道德都是游移不定的,不像《摩西十诫》中那些不可动摇的律例。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大可不必厚此薄彼,把类似于摩西、耶稣的宗教性的理论拿来与孔子的学说作对比。在人类生活的远古时代,人类的一切精神就已经诞生却迥然不同。柏拉图从古希腊神话中永恒的神那里找到了人类本身的善,《圣经》在开篇就写到“最初,世界是一片黑暗,上帝的灵运行其中。”可以看出“灵”就是智慧,是善。在东方,老子和庄子认为道先天地而存在,今天看来,是“道”催化了宇宙大爆炸。孔子说,虎不食子,“仁”存在与万物的本性里,更何况是人?这种仁义究竟是什么呢?
“仁”是一种来自内心、产生于情感的自觉要求,是不是“仁”、什么样的行为符合“仁”,都未形成统一的评判标准。显然,这些与《论语》中的“仁”的内在属性与独特的个性体验有着密切联系,也决定了达到“仁”并不容易。颜回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对“仁”有较深的理解,而且将“仁”贯穿于自己的行动与言论当中,所以孔子赞扬他“三月不违仁”,而别的学生“则日月至焉而已”。(《论语·雍也第六》)孔子这样的评价十分耐人寻味,“仁”实际上是一种很难企及的德行境界,是一种神秘却不同于西方宗教的体验,连颜回这样的贤人要长时间遵守也不容易,最多只能保持三个月,其他人更短,有的保持一两个月,有的只能保持一两天。当然,这里的“三个月”、“一两个月”、“一两天”都是虚数,在实际情况下,真正的达到“仁”应该是前文提到的“朝闻夕死”所体现的状态,那么几个月和几天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这样的“仁”已经超越了时空的限制,也上升到更高境界。但阅读历史可以发现,真正懂得“仁”、达到“仁”的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不仅一人之仁难以达到,“万物皆仁”也显得有些渺茫,孔子回答樊迟说:“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论语·雍也第六》),这点恐怕很多人都能做到,不论是投了汨罗的屈原还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这也反映出“仁”成为了儒家大力倡导与追求的理想世界,成为了几千年来激励中国的知识分子不断进取的精神动力。
总之,“仁”逻辑的起点是宗法等级中的血缘情爱,逻辑的展开是“爱人”,逻辑的准则是礼,逻辑的最终结果是对自我人格的体知语修炼,以达到知天命、耳顺、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完美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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