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罗江诗话｜水太深比水更深的是悲愤
我匍匐在汨罗江边
犹豫了一个晚上
要不要一口气将江水喝完
才能让屈原
水落石出？
屈原真是抱石自沉的么
会不会是
与一根从远古垂落的绳索
拔河
人微言轻
被拖进了水里？
水太深
比水更深的是
悲愤
比悲愤更深的是
火
——陈惠芳《汨罗江.之一》
上午，写作整理《汨罗江诗话》稿，读到陈惠芳《汨罗江》组诗六首，这是其中开篇一诗。
为什么诗人要将江水喝完？因为多年来，解读屈原的沉江之因众说纷纭。殉国说、尸谏说、自杀说、殉情说、救主说、被杀说、水葬说等等。在历史记载不详的特定历史时期出现的屈原，这些说法倒是让人莫衷一是。所以作者在汨罗江边“犹豫了一个晚上”，想把屈原的死因弄个明白，但诗人能把汨罗江水喝完？
说实话，当今的文人没有几个弄清楚了汨罗在哪儿，汨罗江在哪儿，余光中他没有到过汨罗江，到的只是罗江，就写了一诗，把汨罗江称之为蓝墨水的上游。
当然汨罗江在什么地方不重要，因为汨罗江今天在文人的概念中成了一个空间符号，而让其张显想象力。惠芳也没到过汨罗江，他到的也是余光中所到的罗江，吉狄马伽大诗人我估计也没到过汨罗江，他也写了汨罗江的诗。不能说不到汨罗江就写不出汨罗江，其实惠芳如此开篇，心中也是有疑问的。屈原自沉的汨罗，就是千古定位的屈原潭，屈原潭离古罗城三十里，是今天屈原区的河泊潭。至今没有成为旅游地，只是成为中央台拍摄龙舟节目时的一个镜头地。
按屈原自沉汨罗、屈原自沉河泊潭来推论，河泊潭就是汨罗的概念也不难建立。汨罗江是宋代定论“屈原沉沙处曰汨罗江”的，是用一条江的名字来纪念屈原。所以李元度说“一江千古属斯人”，屈原潭的汨罗江，用诗人许平亚的话说就是“屈原一个人的河流”，不懂得汨罗从哪里来的人，怎么能理解这个说法？
而要将屈原的故事水落石出，就要懂得屈原的汨罗。
“屈原真是抱石自沉的么｜会不会是｜与一根从远古垂落的绳索｜拔河｜
人微言轻｜被拖进了水里？”
诗人此节写得真的精彩，张力无限，道尽人世的玄机。这根“绳索”，你可尽情理解，官俗、文俗、世俗、民俗都是根根绳索，看哪头的力量大，就会拖向哪一端。有的是万丈深渊，有的是人间天堂。屈原就是如此被谗言拖进了深渊，这个深渊的名字就叫罗渊。
读尽自汉以来历代文人们写在汨罗江上的诗词，发现哀悼屈原不幸的诗词占了一大半以上。
哀悼屈原、歌颂屈原诗歌艺术的诗是唐代的诗风；颂扬屈原爱国情操的诗风是宋代那个国家受到外侵的特定时机出现的诗歌流向。
文天祥云：“田文当日生，屈原当日死。生为薛城君，死作汨罗*。”
陆游云：“离骚未尽灵均恨，志士千秋泪满裳。”
爱国诗人写爱国诗人，角度就是“*雄”和“志士”，把屈原为国家“九死而不悔”和“上下求索”的英雄气张扬得淋漓尽致。
伟人毛泽东，也有一首提神振气《七律.屈原》：“屈子当年赋楚骚，手中握有杀人刀。艾萧太盛椒兰少，一跃冲向万里涛。”把屈原比喻成投向黑暗势力的匕手。别开生面，道尽屈原的人生价值和意义。
“水太深｜比水更深的是｜悲愤”沿袭的是自古对屈原遭遇的同情，而“比悲愤更深的是｜火”中的“火”字将诗的整体情绪提到了另一个高度；这个火是什么火？对小人当道之世道的怒火？还是燃烧尽世界丑恶的烈火？还是唤起民族情感的雷电之火？我们尽可想象发挥，这火就是我们心中爱国的血性之火。这场火，总会在内忧外患中星火燎原。
诗人后面四首诗，也体现了许多耐人寻味的金点之句。没有深刻理解屈原这个伟大人物是不能油然而生的。
之二：“我喝了一口江水｜很咸，还有些粽子的滋味｜味道更浓的是｜不慎跌落江中的｜积雨云”。
之三：“龙舟飞溅两岸的沧桑｜一本翻晒的史书被打湿｜竹简复原成高大的翠竹｜笔墨复原成黑暗的血液”。
之四：“这是蓝墨水的上游？我分明看见乡愁｜布满血丝”“一会儿，屈原躲在唐诗里｜一会儿，屈原躲在宋词中｜最后长叹一声｜兮”。
屈原的《楚辞》、屈原的故事，都在每个端午节里向我们走来，我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屈原就是屈原，汨罗江就是屈原的脉动，而汨罗江水已经融入了我们每个人的基因。
汨罗江，中华民族已经喝了二千三百多年，还将喝下去。
所以诗人回首还在之五中继续喝汨罗江水。
“我猛喝了一个晚上｜我干枯了一个晚上｜汨罗江继续｜由东而西｜心被蒸发｜只剩下一粒｜苦涩的｜盐”
盐是咸的，但我们的生命里离不开的元素；汨罗江的水带着咸味、也带着苦味，更带着辣味，最后会燃烧出一场场自强不息的火味。
以上是我读惠芳诗人《汨罗江》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