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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谊以来,悲屈原的诗文成了文人的通感。直到今天,文人们写汨罗江、写屈原都得在自己的诗文中表现一把哀泪出来。汨罗江就变成了泪罗江。当然那些迁客骚人、官场失意者读屈原就读自己,好像都在感叹命运的不公。
文秀《端午》云:“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杜甫《祠南夕望》云:“百丈牵江色,孤舟泛日斜。兴来犹杖履,月断更云沙。山*迷春竹,湘娥倚暮花。湖南清绝地,万古一长嗟。”
其实读屈原感屈原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有高下之分。对屈原的思想,没有多少人领悟到他之为信念而献身的圣人境界,总是站在世俗的眼光来判断他的诗作,包括司马迁也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没有达到或者接近屈原的灵*高度,总会在哀怨、悲叹、冤屈上来理解他。
近日读到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名言的文天祥写端午一诗,他则把屈原精神上升到了烈士的高度。倒是在众多的哀怨的歌唱中,让屈原的爱国精神充满阳光气的和血性。
五月五日午,薰风自南至。
试为问大钧,举杯三酹地。
田文当日生,屈原当日死。
生为薛城君,死作汨罗*。
高堂狐兔游,雍门发悲涕。
人命草头露,荣华风过耳。
唯有烈士心,不随水俱逝。
至今荆楚人,江上年年祭。
不知生者荣,但知死者贵。
勿谓死可憎,勿谓生可喜。
万物皆有尽,不灭唯天理。
百年如一日,一日或千岁。
秋风汾水辞,春暮兰亭记。
莫作留连悲,高歌舞槐翠。
这首诗,不但是对屈原的血性理解,同时也是文天祥本人爱国血性的一种张扬。文天祥的生死观和人生价值的理解也尽显其中。
“生为薛城君,死作汨罗*。”这是他如屈原效仿彭咸一样,不过他效仿的是屈原,一旦国家有需要,他也会献出自己的生命,当屈原一样的“*雄”。
据《宋史.文天祥传》记载:文天祥二十岁参加进士考试,以“遵守天道,勤奋不息”为题,回答皇帝的策问,被皇上亲自选拔为第一。考官王应麟对后皇帝说:“这个人忠肝义胆如同铁石,所以臣敢为陛下得到人才而庆贺。”
咸淳九年,文天祥被提拔为湖南提刑,顺便拜见原丞相江万里。
江万里一向看重文天祥极高的爱国意志节操,对他说:“我已经老了,综观天时将有变化,我见过的人才很多,改变社会状况的责任,大概就落在你的身上了。你可要竭尽全力。”文天祥后来果然不负江的嘱托。
公元年,元朝建立,派大军攻打南宋,临安危在旦夕。历四年战乱,眼看南宋岌岌可危,为挽国家危局,皇上下诏号召天下抗敌,文天祥捧诏书大哭。年,文天祥自己主动投笔从戎,毅然变卖家产,招兵买马,购买军粮,组建抗元大军。这种阵势,就象抗日战争时一样,保家卫国,成了英雄自觉担当的责任。郡中豪杰群起响应,达数万众,朝廷知道后,让文天祥凭江西提刑安抚使的身份领兵入卫。
由于元军势力强大,文天祥和其他将领抵抗不住,不得不退守临安。年,朝廷派他去和元军讲和,元军将领反而逼他投降,甚至威胁要把他杀死。文天祥说道:“国家存在,我也存在;国家灭亡,我也灭亡。你们就是把刀、锯、油锅放在我面前,我也不怕!”元军将领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扣留起来,再押送到大都去。文天祥后来趁夜色逃到真州,渡海到了温州,于是到了漳州。至元十五年(年)十二月,逃到南岭。途中,文天祥得到一个船夫的协助,乘机逃脱。他历经许多艰险,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南方,重新组织抗元救国队伍,还打了几次胜仗,收复了一些失地。
在南岭的战役中,文天祥被元军俘虏。文天祥被押解到潮阳,带去见张弘范,张弘范的近侍命令文天祥下拜,文天祥不拜,张弘范以礼相待,带他一起到崖山,让他写信去招降张世杰。
文天祥说:“我不能保卫自己的父母,却教唆别人也背叛自己父母,这可能吗?”
张弘范还是坚决要求他就范。
文天祥于是写下自己所作的《过零丁洋》诗给他,表达了他宁死不屈的为国献身精神。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落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皇恐滩头说皇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表达了文天祥视死如归的人生信念,跟屈原“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生死观同出一辙。
年,崖山被攻破,张弘范派遣使者护送到首都,文天祥在燕京共呆了三年,元世祖知道文天祥最终不会屈服,于是把文天祥召入宫中,对他说:“你有什么心愿?”文天祥说:“我受宋朝的恩惠,做了宰相,怎么能够侍奉别的皇帝?希望赐我一死就满足了。”文天祥临刑时非常从容镇定,向南方叩拜而死。文天祥终年四十七岁。
从文天祥的经历中来看,他表现出屈原一样的“独立不迁,上下求索”的人格素养。
文天祥他承担着拯救整个朝廷的重任,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他要凭一己之力拯救大宋江山社稷。屈原怀石沉江也是想让自己的死唤醒楚王民众保家卫国。其实他们只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观念,就像渔父所说的“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也就能保全自己的生命甚至过上荣华富贵的晚年生活。
但他们并没有如此选择,如果他们如此而选择,就没有中华民族的精神脊梁了。
屈原是烈士,文天祥是烈士。
他们活着是人杰,死了也是*雄。
臧克家诗云:“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屈原、文天祥正是死了还活在中华民族文化血脉中的人。而且将世世代代活在真正的中国人的心中。